【青黄】Farewell Song
Part Kise.
黄濑从事务所里面出来时已是深夜不知几点了。天气还是冷得可以，靴子上结着冰霜，怕冷的特性使他下意识捂紧了深蓝色的围巾，缓缓吐出一圈圈白气，深呼吸。
街上没什么人烟，走在路边听得见的是私家车的絮絮风声，有些孤渺，有些冷。拿出手机，自动的GPS跳了出来——离家还有七公里。
想回家，很想回家。
没有的士，没有私家车，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那有什么办法？
插上耳机，认命走吧。
黄濑是独居户，虽然曾经当模特当了不少年，但是他仍像老人念旧一样地不肯卖掉从中学开始就和家人一起住着的房子，总是离市区很远。不知道出自于什么想法，黄濑忽然想要卖了老房子，这才今天去了中介事务所。
雪花突然猝然地跌在黄濑的手心里，抬头，下雪了。
走过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却依旧不知名的路口，昏暗的路灯照着对面小区灯火通明，黄濑的视力很好，还能看见小区楼下一对情侣相拥的情景。缩在围巾里叹了气，黄濑加紧了步子，努力不去看那闪人的画面，以单身的名义去躲避漫天飞舞的雪花。
路过一个还没打烊的超市，面包店虽然开着但已经不营业了。肚子因为常年犯下的慢性胃炎而出了一点点问题，说到底就是胃疼，黄濑捂着肚子，想起自己家的冰箱除了荞麦面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
黄濑凉太就是个生活白痴。
他低低地咒着自己，雪花还在飘。
黄濑现在并不是模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厌倦了娱乐圈的尔虞我诈，总之说走就走，不带一丝云彩。
现在的黄濑凉太是一名大学讲师，讲的专业是社会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了这样一个猎奇稀有的专业，还稀里糊涂地走上了人民教师的道路，只是觉得人生还是应该正规点走，就选了当老师。讲课并不难，毕竟黄濑这个人还是挺一表人才的，每天上课有一堆女生闪着眼睛听他的课，听说还有些他以前的粉丝专门为了他而选修这门课，意外地考出来的成绩还不错。
而且他的前辈告诉他大概半年后他就可以破格升副教授，好歹也算是个公务员。
学校并不小，也算东京数一数二的名校，他也许以后会是个名师也说不定。可惜的是，黄濑的青春已经消逝在一本课本里一去不复返。
人生嘛。总是会走向颓唐的。
他忽然抬起头，因为听见天空中划过的飞机嗡鸣作响。
飞机划过天际以后，是明朗的夜空，飘泊了雪。
黄濑觉得有点难受。
今天的天空，满溢繁星。
刚刚才说好的人生一期一会，安之若素，但是真正回想起自己疯狂过的夏天就这么被岁月打压、打压、冲刷、冲刷之后，黄濑凉太也是会不甘心的。
他快忘记那十几年前那个冬天是多么的热血了。
明明都是冬天，黄濑已经三五个冬天一个人过，偶尔看看NBA，也只是以转台为由按下了转换键。
他不想看见那个人。
那年的高一，最终是以城凛击败了所有奇迹的世代所在队伍夺得桂冠。黑子做的实在不错，打败了所有奇迹的世代。包括黄濑，以及在黄濑看来无所不能的光。
青峰大辉。
那个曾经被黄濑缠着one on one的黑皮，那个会开朗地接受挑战的男生，以及再也不笑的孤傲。
当帝光曾经的回忆已经成为过去，甚至成为对方战胜自己的武器时，青峰和黄濑都已经长大。篮球的哨响充斥着全国大赛的体育馆，他和他穿着不同的队服在战斗。
黄濑得知IH的准准决赛要与青峰对弈时心里是苦涩的，昔日的队友站在自己面前，他能赢吗？黄濑自己都不相信，他这一次，只是死都要赢了。
“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
他听见青峰这样说着。
那份孤独投射出深远的影子，而黄濑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份耀眼的孤独，再也回不到从前。
还记得在打比赛前，黄濑曾经很坚强地站在战场上，很帅气地对着那个青峰道：
“小青峰，我这次再也不想输了。”
那份强烈渴望胜利的心情，生根发芽，长成一朵金色的花。但终是在青峰最后暴扣的打击下跌落谷底。
现在看来，幼稚地可以。
高中一年级的黄濑凉太，从任性恣意逐渐变得成熟。他虽有遗憾自己没能亲手打败青峰，但是看见黑子一分之差胜利的时候，他不得不说那种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的感觉有些奇妙。
那是一份什么的感情呢？二十八岁的黄濑已经忘了，但是那年海常7号的队服还记着。
只是想回到从前，所以会那么那么地憧憬你。如果你不再回来，那我的憧憬亦没有意义。
我的一切，为你而存在。
说起来……很久没见到小青峰了啊。
逃避在电视上的相遇，就是害怕自己习惯一个屏幕的距离。还不如说，老房子一直不卖，都是为了幻想终有一天那个深青色发的人会回来。
黄濑有些寂寞地仰视着星空，爱丽丝蓝的天空宛若画笔下的迷幻，星星太亮，遮住了月光。直到风吹过金发，他再次回神，才收回过分悲伤的视线。
青峰大辉于他就像天上的星星，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过分耀眼：NBA现役的唯一亚洲球员，日本的奇迹，他的人生在聚光灯下，就像曾经的黄濑一样。但与国中相反，黄濑已经倦了，现在只求安安定定的日子。
如果不是记忆太长太真实，黄濑也许都已经不记得，他在大学几年和青峰交往过的事实。
那年在填大学志愿时，黄濑意外地接到了青峰的来电。惊异地接听那人难得主动的电话，又听青峰东扯西扯十几分钟，黄濑似乎已经预感到他要问什么便主动说了一句——“你报哪里的志愿”，半晌那一边才回答：“你去哪我就去哪吧，反正你考得上的我应该都没问题。”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
黄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那人百年难遇的别扭，意外地，很开心。
上同一所大学。在同一栋宿舍。在同一个体育馆。告白，约会，拥抱，接吻，做/爱。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
就连青峰被NBA星探发现，也是顺理成章的。
他对他最后一次告白的那一天，也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天，黄濑还记得那天是六月八号。
黄濑听着青峰嘶哑了嗓子说对不起。他却和以往一样笑着说我理解你，心里却如刀绞般撕心裂肺。
青峰说，他最不喜欢黄濑凉太这种表情。
而在一切的最后，黄濑凉太对青峰也露出了客套的微笑。
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记得那么牢固，为什么还忘不掉呢……
金发青年继续往前走着，决不回头，怕一回头看到的就连开着灯的便利店都下了闸，怕一个人实在太寂寞。
但是啊，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Part Aomine.
因为脚伤的原因而提前停赛回国是青峰为了球队入围的胜利所作出的牺牲。常规赛还没结束，季后赛队伍还需要他，在季后赛之前不如好好放个假。
飞机起飞时美国还没下雨，穿过云层时才觉得云的动荡。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坐了九小时飞机，青峰醒来时刚好盘旋在日本上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雪，不粘不黏。
十一点了。
他伸了个懒腰，这次回日本实在难得的，自从当了NBA有名的ACE以后他根本没在十二月回过家。
青峰大辉不得不说美国的风俗与洋妞都是他注定一生融不进去的东西，或许是因为青峰就是恋旧，性取向这种东西早就在十年前就掰弯了，每一年都会在下雪时想起前男友那张脸，真是好笑。
十年前啊……
他还年轻到不可一世的日子，想想都有点令人嗤笑。
但是偏偏就是那样的自己，被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一直追赶，却完全不理解，也不肯回头。
青峰常想，他应该是很喜欢黄濑的吧。
分开的理由不是因为不爱了，也没有天大的矛盾，只是因为走的路不一样了，岔道了，实在太远了，才不得不装作坚强地微笑，送对方离开自己的眼前，独自踏上要走一生的路。
下意识地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香烟，才发现打火机早已在海关处没收。想起曾经黄濑凉太恶狠狠地从他手上掐掉香烟的表情，或者是夺过来吸了一口以至于呛得冒烟的眼泪，青峰无法保证自己一生都忘不掉，但一定会是回忆最深处埋藏的宝藏。
那么黄濑凉太和自己的心情是不是一样呢。
假如一切都是自己所幻化出来的美好，那也太逊了吧。
他笑了一下，玻璃映着雪花。飞机在缓缓地下落，往东京的方向，看不清底下的房影，也看不见下方正在遥望的人们。
侧了个身再次阖上眼睑。或许是不想在回忆关于过去的事情而选择逃避，然而脑海里再次浮现的已经变成了金发男生的笑颜。
“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啊…我想想……我也不太记得原因了，好像是因为姐姐曾经说过金色非常像我吧……”
黄濑歪头想了想，随后把向日葵皱褶的花瓣轻轻掸了掸，神情有些认真。花瓶里插着的向日葵是青峰送给黄濑的十九岁生日礼物，只因为黄濑在经过花店的时候随便提起过最喜欢向日葵，虽然只是随手提起，但是当收到礼物是黄濑惊讶惊喜到快哭了的表情他一直忘不掉。
“你还真是随便啊。”青峰吐槽着，看着黄濑蹲在地板上摆弄地非常认真，忽然侧过头认真地看向自己，“还有一个原因的。”
“向日葵的花语，很美。”
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呢……
那是一双美得窒息的眼睛。
像琥珀石一样透彻地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金色中翻滚着属于他的青蓝色，好像投射进海洋里的一米阳光，照亮了整个心脏。
青峰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想把那对那双认真得发亮的眼睛刻进脑海里而去拥抱了那个金发的男子。至于花语到底是什么，他至今都没查过，不知道为什么，不舍得去查，就像一个属于他与黄濑的秘密一样存在着多好。
说起花，当年黄濑在大学的时候也是进过医院的。那个时候黄濑还是兼职模特，有着一票粉丝。有一次在拍摄外景的时候，搭建临时的摄影棚的后勤没有把支架固定牢，导致整个摄影棚坍塌，将黄濑压了个结实。
虽也没有破相，但右脚骨折了。
骨折本来没什么，在家躺个三四个月就可以痊愈。但因为身份缘故，黄濑硬是被经纪人按在了医院里，美其名曰“留院观察”。
呆在医院是不允许探病的，每天经纪人都会抱着一大堆的鲜花给黄濑。黄濑对于那些探病专用的百合、康乃馨、剑兰什么的，全都是刺鼻地丢到了地上，除了一束散发着清香的淡黄色香槟玫瑰。
“那个……给我一下。”
黄濑接过从经纪人手上拿来的香槟玫瑰，轻嗅香气的同时意外发现了一张卡片，写着“伴随花束一起送出的心意，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的字样，黄濑凉太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青峰的字体，据说当时笑得非常开心。
我不喜欢刺鼻的味道，喜欢淡色的花束，也许这个世界上目前只有你知道了。
青峰听到这些，一是黄濑后来向自己的求证，“都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还送花干嘛…而且还写那么小女生的句子…”黄濑当时非常嫌弃的脸蛋以至于第二天根本没去上大学的课。二是他的经纪人私下和他说过，这是黄濑凉太唯一插在床头柜的花，每天看着它在傻笑，乐此不疲。
什么啊……傲娇吗……
手臂抵着额头，深青色的眼睛笑意是那么的明显，表情是那么幸福。世界那么明亮，像是掉进了太阳，但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才知道是飞机的夜灯开了。
“尊敬的旅客，感谢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的目的地东京国际机场已经到达……”
转过头去，窗外的雪已经停止，深色的夜幕笼罩了这座城市，再回忆中怎么徘徊也回不到最初的起点。
他应该知道的，因为锻造这一切的就是这个故事的男主角。
青峰深呼吸，站了起来拿行李右手在空闲时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满格的信号下打开脸谱在初中联系人的群上发了一个信息：“这个月什么时候有空办个初中同学聚会吧。”以及给一个特别关心的联系人发了一个更短的匿名——
“晚安。”
晚安，怀抱着希望，对着明天迈出步伐吧。
Fin.
*这是篇从6.18就开始写写写写到现在的短篇。可以说是因为想要尝试这种文风，以及心情抑郁所以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
*Farewell Song，意为离别的歌。文中向日葵以及香槟玫瑰的花语我也不知道。
*开放式结局，其实很想写BE了。但果然还是秉持着HE的心态改了一下结尾。但是最终两人走不到一起还是非常可能的，毕竟选择的道路几乎是完全相反。
*感谢每一个愿意听作者碎碎念的读者。